时间:2024-05-28 来源:南杰文化 编辑:晓秋
我们学院,在1958年以来取得了很大成绩。但是,我们不能满足于既得的成绩。我们现在已经不是1949年和49年以前的情况了,所以更要要求质量的提高。工农业生产发展如此,文学艺术也应如此。
我国的话剧艺术,在这几年来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与世界先进水平还有差距。一般外国客人来中国看戏,首先是喜欢传统的、古典的戏剧,因为这些戏艺术质量较高,对我们的现代戏兴趣却不太大。一位希腊戏剧家在访问我国期间,认为我们的现代话剧剧目中《红色风暴》是最好的一个,是可以算作一个好戏的,其他好的就不太多了。的确,我们的现代戏剧,目前在世界上还没有较高威望。我们要想赶上世界某些著名剧院那样的艺术水平,就还需要大大地努把力,必须经过不断努力提高和不断积累。
1933年,我曾经看了法兰西喜剧院的演出。他们演拉辛的戏,演莫里哀的戏,演得都很好。他们有他们的传统。这些丰富的宝贵传统和经验,都是世界人民财富的一部分。他们的艺术是有着世界水平的。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是这样一个伟大的国家,有这样优越的社会制度,我们的话剧艺术也要达到世界先进水平,而且必定能够达到世界先进水平。
我们学院毕业学生的质量一年比一年好,同学们毕业出去一定是会受欢迎的,但我们应该更严格地要求自己。同学们,我们彼此之间都是革命同志,在我们的相处中不应当客气。既要肯定你们的成绩和优点,同时也要向你们提出更严格的要求。
第一次看了你们的毕业剧目和国庆献礼剧目《伪君子》以后,我夸奖了你们,但我又很不满意,因为你们的动作目的性很不够!我是一个常看戏的老观众了,但在看你们的表演时,有许多地方看不懂。在表演中,一定要强调动作的目的性;要善于挑选动作,挑选最适当的动作。
还有台词问题也相当重要。过去,有人曾主张取消台词课……可以说经过了一度斗争,台词课才坚持下来。好几年前,记得在排《屈原》的时候,我就强调过台词:像赵丹、顾而已等同志都是很有经验的老演员,在排演时对他们的台词我们也提出了很严格的要求。这几年来,话剧舞台上台词好了一些,但是还很不够。
现在话剧表演艺术要提高,就应该把台词和形体动作这两个方面赶紧抓起来……杰出的芭蕾舞演员乌兰诺娃好就好在选择动作,她会用她的两臂说话。我们中国有一句俗话,叫“眉听目语”,我们话剧演员的臂、腿、眉、目……为什么就不会说话呢?戏剧起源于动作,先有了动作,以后才有语言。所以,我们应当抓住这些根本的地方。譬如我站起来走了一圈儿,从动作中表达了我兴奋的心情,是通过动作表现的。同学们请想想看,如果乌兰诺娃不动,那就没有乌兰诺娃了。
看了你们的两个戏,觉得有些地方很好。好的地方都是动作选择得好。如你们演出的《桃花扇》中,李香君撕扇子的动作就很好,但是李香君的出场就不好了!为什么要那样低着头、悲苦地出场呢?动作完全选错了。从前的歌女就是妓女,并不十分拘泥于什么礼节,很随便,不十分讲究。是否在封建时代里,都要那样彬彬有礼,是否要行那样多的礼呢?也不尽然。特别像香君这样一个小姑娘,出来以后没有那么多的礼节,应该随便一些,尽量不要拘谨,因为大家熟悉的不得了,甚至天天都见面。现在香君行礼太多,像一个名门闺秀,不像香君了。
我们应当仔细地研究人物性格、年龄、人物关系、规定情境……根据这些来挑选应有的、恰当的动作。
譬如《桃花扇》的第一场,秀才们看揭帖:或则是正在看;或则是突然发觉以后,再去看。不应该两者都不是。如果有区别、有不同,动作就会丰富了。那时候的秀才都是大学生,或者相当于现今的高中学生,不同的是他们在年龄上有很大的悬殊。他们很活泼,并不是那么规规矩矩的——因为他们有社会地位;那时候的秀才见了县官是可以不下跪的。他们常常闹事,就像闹学潮似的。他们到了一起活跃极了,到了一起就打“哈哈”……。根据这样一些特点,你们想想,应该如何去选择他们的动作呢?《桃花扇》里的歌女们,又应当如何选择她们的动作呢?如果太规矩了,显然是不合适的。
昨天看乌兰诺娃演《吉赛尔》,出场非常好:一个村姑,是那样天真、纯朴、腼腆,见到了一位青年,爱情的火焰燃烧起来,但动作却很缓慢;等到与青年离别后,回来见到了自己的友人,才疯狂地舞起来。她的动作选择得非常好,非常准确,而且内心节奏十分鲜明。
这次你们出去演出,应当在不断的创造中经常研究、不断选择和丰富你们的动作。
话剧表演没有更多程式的限制,它却更难一些:动作既不能过,又不能不及。怎样才能作到呢?唯一的办法是下功夫钻研。梅兰芳同志在《穆桂英挂帅》中拿帅印的动作非常好看,但这是经过苦心选择的。有一次,梅兰芳同志演出这个戏,在换服装的时候,一位管衣箱的同志向他提出了意见,对他拿帅印的动作手式表示不满意,认为动作虽然细致,但没有穆桂英所应有的那番气度。梅兰芳同志根据这位同志的建议,重新设计,选择了拿帅印的那一动作。像这样一位大艺术家,在艺术创造中为了一个小动作,能够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不断地进行改进,这种精神十分令人敬佩。如果我们话剧演员在表演上也能下这样大的功夫,是可以提高艺术质量的。
这次你们在《桃花扇》的演出中,有许多很好的地方。如柳敬亭和侯朝宗、陈定生、吴次尾三位相公谈论“打胡子”的一段戏,这是很幽默的一场戏。过去几次演出演到这里时,观众从来没有笑过,这次观众却笑了,有了正常的效果。希望你们在今后的演出中,能够进一步注意语言的运用。你们还有许多台词说得不够准确。有些话应该说得轻松,你们却说重了,如杨文聪对郑妥娘打趣地说:“这样一位公子,还配得上你吧!”不应该说得那么严重;郑妥娘嘲笑杨文聪说:“……名士卖多少钱一斤哪?!”这样的话也应当说得轻松。
还应当注意的是动作和语言的交流、适应。语言和动作,都要像打枪那样:枪枪命中,弹弹有效。而且同演者之间的反应要快速,尽量取消那些冗长的等待。你们的表演中有这样的毛病:语言衔接的地方,判断太长,使观众等得着急。记得前年有位川剧演员看了我院同学演出的一个戏后我请他谈谈意见,他思考了很久,谦逊地问我:“演话剧是不是非要那么慢呢?”的确,我们表演起来,判断之长到了惊人的地步。我们的话剧演员老怕自己的潜台词没有说完。
还有这样一个问题:在舞台上说话是不是非要眼睛对着眼睛不可?难道非找到了对方的眼睛才能说话吗?你们过于受“四堵墙”的限制。不知道是否有这样一条法律:规定演员不可以看观众方面的那一堵墙?在生活里我们可以看第四堵墙,为什么在舞台上就不可以呢?为什么在舞台上非要避开这堵墙呢?你们有许多人还热衷于看台板,不知道为什么对台板的感情竟那样的深厚……
你们要善于运用自己的眼睛,要敢于面向观众。演戏是给谁演呢?给观众。要谁看呢?观众。那么,就不要避开观众。
眼睛的运用非常要紧。当然我们不一定硬搬戏曲,但我们要学会并善于用我们的眼睛领观众的神儿。
舞台形象的美
我们不论是演中国戏、外国戏,也不论是演工人、农民、战士……形体动作的美化是很重要的。在生活中有一些畸形发展的人,但在台上我们绝不可以照样表现。
过去曾听到过这样一种论调,说学院录取了漂亮的女演员,不适合演工农兵的戏。我认为这种论调很不对!难道工农兵就没有漂亮的吗?就不应该漂亮吗?
舞台上的一切都应当讲求美,要研究怎样才好看。在某些外国,礼节是一门课程,专门有人教授。行礼怎样才好看,是有讲究的,都不能忽略。我看芭蕾舞剧《宝石花》时,看到一位反派角色,虽是反派,动作却很漂亮。我们现在演的一些戏却不够讲究,尤其你们演古典戏是不够漂亮的。
你们在《桃花扇》里演歌女,化妆应当化得漂亮。女演员们还应当特别注意颈子,要挺直,这样才好看。还有礼节,应当有相当的规格,譬如作揖,要上齐眉、下齐膝、中齐胸……丝毫不能错。
在某些国家的戏剧学院里,礼节是一门专门的课程,要求很严格。记得在国外观剧时,看到过一位丑角演员,他可以表演各种各样的礼节。礼节,对于表演中创造不同地位的角色、表现某些特殊人物关系是很重要的,我们也应加强研究和学习。
演员还要特别注意与导演的艺术合作。
如果我们能够很好的注意上面这些问题,不断努力,是可以逐步地提高我们的话剧表演艺术质量的。
整理人:赵健
(原载1978年《戏剧学习》总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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